剑客城堡与玫瑰谷
劍客、城堡與玫瑰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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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市邊緣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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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幕
風很大，卷起的塵土掩沒了整個城堡。遠處馬蹄聲中，傳來驚恐的微弱呼喊聲，那是一位女子的聲音……
風停住了，灰塵散去，城堡上的旗子輕輕飄動，仿佛從來沒有什么風來過。一只巨大的雄鷹飛躍在一株枯樹上，它的利爪上，緊抓著一條白色的紗巾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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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玫瑰變了，變成了黑的顏色。
香茶變了，變得滲有烈酒的味道。
骨笛的音色也變了，變得遙遠而又陌生。
她那只白皙如玉的手指上，戴著一枚鑲著巨大寶石的戒指，緩緩拭向如縷的長發。在那張清秀艷麗在臉龐上，一對清澈的眼睛閃現著一絲平靜和漠然。
她是一匹馬，戒指就是烙上的印記，象征著她的歸主。
她是一件戰利品，在銷煙散去時，留在了展覽的地方示耀。
她是一個女人，一個世界上最富有騸動男人情緒的精靈。
她是一陣縹緲的風，在城堡的周圍彌漫著迷人的美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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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本來是屬于劍客的。
可是她卻離開了劍客來到了城堡，在四面的圣歌中她隱隱知道了一場殘戰斗。然而任何戰斗她都不會受傷，只有人為她受傷，甚至死亡。但沒有人恨她，因為她的美麗可以溶化掉一切仇恨。在她的面前，所有人都像虔誠的信徒，卑微的奴仆。
她沒有看到戰斗，她模糊地聽到劍客受傷了，他消失在無盡的荒漠中，他留下的那一束玫瑰花也被吹得隨風飄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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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“你會想他嗎？”
“為什么不想呢，每個人我都會去想。”
“要知道他并沒有退卻。”
“但是他輸了。”
“他仍然最好的劍客，他可以贏我的。”
“可是你搶到了我。”
“只要你愿意，你隨時可以回去。”
“我回去了，你還是會來搶我嗎？”
“也許，因為我需要你。”
“那我又何必回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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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他曾經幻想起了一個念頭，要永久地呆在上流社會，然而真是這樣的話，劍客也就死亡了。他不再是他，他只是別人了。別人不是劍客，劍客只是他。
他喜歡聽她的笑聲，喜歡看她那雙平靜而又成熟的眼睛。他攬住她的腰時，感覺像是攬住天上的云彩，軟軟的水流，總有一種不具體的害怕。他知道天下只有一種武器可以擋住他的劍，那就是她的眼神。可以刺傷一切生靈，也可以溫溶所有的冰川。她幾乎是一個神，她年輕中透出的成熟讓人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會有比她更美麗的女人。
劍客甚至分不清對她是愛還是怕。
他知道自己已經完了，就在他腦海里的念頭閃現之時，他劍尖上的光芒就像流星一樣消逝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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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很喜歡玫瑰花。
他每隔三五天都要去玫瑰谷一趟，為她采擷回來一大捧濕露露新鮮的玫瑰放在她的窗前，這時候她就笑了，她眼睛里的成熟又變成了嬌小幼稚。他就帶上她騎著馬在塵道上奔馳，倆人的笑聲驚飛了天上的飛雀，劍客此時身上便煥發出一種奇特的表情，他感覺劍氣又蕩漾在全身。他忍不住抽出劍刺向空中，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呼嘯。他在自己的大腿上劃開一道血口，一股疼痛讓他體會出另一種快感。這時她的眼神又恢復了平靜，她擁坐在他的懷里，說：“你不是劍客了？”
他緊緊抱住她，生怕一松手她就會像風似的跑掉。他望著手中的劍說：“我無可選擇。”
誰都會有無可選擇的時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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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她倚靠在窗前望著浩瀚的大漠。她的玫瑰花已經凋謝了大半。她站了很久，顯得有些疲倦，她渴望有什么人能闖入她的視野，她很想聽聽外面的故事。她顯得太孤獨了。
終于，有人來了，慢慢地移動。
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，滿臉灰塵，他揚著下巴，用眼睛搜索著周圍，然后，便向她走過來。
他就停住在她的窗前，看著她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她并不開口，她在等待他的說話，他身上有一種和劍客相同的味道。
他開口說話了，用一種既不誠懇也不太兇的口氣說：“給我點水喝吧。”
她靜靜地站著，無動于衷地望著他。
他的眼光越過她，停在她身后墻上掛著的一支骨笛上。他說：“你在和一個男人同居？”
她想問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但隨即警覺起來。她不想入他的圈套，他既然知道，自有他方法。但她看出他渴得很厲害，他的聲音不太清晰，嘴唇因干裂卷起了一層皮。可是他并沒有顯得著急，他在仔細地看周圍，包括她。很久，他又說：“你是這一帶最美麗的女人。”
任何女人聽到這種贊美都會笑的。她笑了。
他繼續說：“你不應該呆在種地方。你應該到另外一個世界，更好的世界。”
“也許。”她平靜地說，“也許離開了這里我就不是最美麗的女人了。”
他微微一愣，像是從未聽過這么有道理的話。他點了點頭，說：“那我給你講講外面的故事吧。”
他立在斜陽中，用粗澀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起了許多奇怪的事，新鮮的事。她依舊是平靜地注視他，臉上沒有一絲的變化，既不鼓勵也不反對。她聽得久了，終于又覺得疲倦起來。這時，他停住了口。她眨了眨眼睛，想看清楚些那張臉，但大風吹亂了他的頭發，他的臉被拂亂了形狀。她嘆了口氣，說：“你忘了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他詫異地問。
“你忘了向我要水喝。”
他突然笑了，縱身一躍，輕輕跳入窗子內，貼著她薄薄的衣襟。她撲進他的懷里，用嘴唇去吻他的嘴唇，并悄悄地說：“你是想要我跟你離開這里嗎？”
他撫摸著她的頭發，說：“因為這里有危險。”
她笑了，緩緩用手去取他的面具——他是劍客。
她笑得更開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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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
危險是來自心里的。
有時你心里感到了危險，那么或許危險真的來了。
玫瑰谷是因為有太多玫瑰而得名的。這里在翻越兩座沙漠的亂蓬草盡處，只有紅黑兩種顏色，紅的更多，有時看上去就像一片染滿鮮血的魔坑。風沙在這里形成兩道凹狀的氣流往兩邊推，所以玫瑰谷四季如春。
劍客一到這里就感到了異樣。
這里并沒有其他的人，除了劍客自己的腳步聲，他只能聽到頭頂上黑鷹的長嘯和翅膀的撲騰聲。他看見的是那些斷枝的玫瑰，是用刀口割下來的，而他向來都是用手折。
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，能經過兩座沙漠來到這里的人都死了。他每次來這里都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。如果不是他用一種奇特的練功方式來穿越沙漠，他是無法有這么大的毅力來這里摘采玫瑰的。
玫瑰少了很多，他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，他的太陽穴在猛烈地跳動。他看到那斷口的玫瑰枝就像看到自己流血的割口。
是誰要這些玫瑰？是誰在闖入他的禁地？
他看著自己的劍，劍端有一道細微的裂痕，因染過血而變得愈發的紅。他決定留下來，離開她一段時間。他要證實一下這些危險的存在。一想到有另一個人舞劍的樣子比自己更高明，他的心里就癢癢的，并因此而劇烈地咳嗽。他咳得臉開始扭曲起來。
一天，兩天，三天……
沒有任何動靜，連空氣都還是同樣的味道。直到第九天，他的耐心沒有了，他靠在荒漠殘垣的舊土墻上，朦朦朧朧地想起她微笑的模樣。他的全身開始松散了，他覺得疲憊酸痛，他想要她給他按摩，她的手就像圣女的手一樣柔軟雪白，她的手常常帶他進入夢鄉。
漸漸地，他聽到了一陣細細的馬蹄聲由遠至近，那是三匹馬，他的耳朵精確地判斷出來。他用劍在土墻上截了一個洞，透過洞，他看見三個一模一樣的人。
一樣的馬，一樣打扮的人。
在三個人經過土墻時，他立刻出現了。他的思維和行動向來都是敏捷的。他打算擊倒兩個，留下一個活口問話。在他沖出的時候，他的劍幾乎就到了對方的喉嚨。可是，他又看見了另外一個人，三個人之外的一個人。這個人他一直都沒發現，直到他的劍鋒滑過對方急速回收時，他才看清楚那個人已合著雙手在向自己行禮。
他走過去，在那人面前站住。那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，見他過來，立著身子說：“終于等到你了。”
“等我？”劍客皺著眉問，“為什么？”
“你知道堡主嗎？”那人喊著，聲音有些激動，“堡主就要來統治整個沙漠了，只有你能夠擊敗他。”
沒有人不知道堡主。他與日月同在，與萬物共存。一個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，卻不可能不知道堡主。
“我為什么要擊敗他？”劍客淡淡地說。
“你知道那個城堡的故事嗎？”那個人開始冷笑：“很多人都說沙漠中有位美麗絕倫的圣女。堡主和你一樣年輕，人人都知道他還未曾取妻……”
劍客的太陽穴又跳了一下，他的腦海里開始出現了幻覺，堡主？玫瑰花？他眺望著城堡的方向，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哀傷。他問道：“那么，你是誰？”
“我叫大寨主。”那人緩緩摘下一朵玫瑰花在手上，然后一瓣一瓣撕得粉碎。劍客注意到大寨主是用指甲掐下花的，他的指甲就像刀一樣鋒利。
“你是想利用我嗎？”劍客說。
“如果你有被利用的價值。”大寨主冷冷說道。
“我可以殺了你。”劍客緊盯著大寨主的手，“因為你充滿了邪氣。”
“哦？”大寨主哈哈大笑。“也許你可以戰勝堡主，卻并一定能戰勝我。以我的身份向你行禮，你應該感到榮幸。我見過你的劍法，有很多破綻，我只是不愿親手殺死堡主罷了。”
“為什么？”
“因為我是他的親叔叔。”
劍客笑了，笑自己剛才輕易的出手，也笑大寨主的狂妄。他突然說：“你錯了，也許我也勝不了堡主。”
大寨主搖搖頭，指了指三個騎馬的人說：“這三個人是堡主的師父，今天你拿他們拭劍，你比不過他們，就只有死。”
劍客背墻而立。大漠的風吹亂了他的頭發。他的劍指向地面，紋絲不動像一根枯死的樹枝。這時馬背上的人已躍下，從三個不同的角度向他襲來。奇特的身法，閃電的速度，三柄利劍挑起一張死亡的網。
劍網已罩住他的全身，沒有任何退路。
大寨主仍在笑，笑聲飄蕩在上空令人萬分恐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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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
她不知道這里是不是沙漠。堡主告訴她，城堡位于沙漠和荒原的交界處。這里的一切都是豪華的，除了她身上的裝束。她只戴了一枚堡主送給她的戒指，她覺得有些喜歡它。
玫瑰花依然每天都擺在她面前，只不過是黑顏色的。
她發現黑玫瑰同樣很好看。她每天望著窗外的天空，期待劍客的出現。她很奇怪自己并沒有很強烈的念頭要離開這里。她只是感到很疲倦，對于任何過多的思考，她都會感到疲倦。
堡主經常帶上她坐著馬車去游玩。熱鬧的集市，廣闊的荒原，奔騰的馬群，以及一切歌舞的場面。她開始懷疑自己會忘了劍客，只有當夜里的骨笛在風中吹響時，她才會想起與劍客相處的情景。
他還會來找她嗎？
她會愿意跟他回去嗎？
這是一個矛盾的問題。她惶恐了，她靠在堡主的懷里說：“我想哭。”
“為什么要哭，我對你不好嗎？”
“我總是會想他，我對不住他。”
“你沒有對不住他。他會來的，等時機成熟了，他一定會把你搶回去。”
“你會殺了他嗎？”
“也許，他也可能殺了我。”
她真的哭了。嗚嗚的哭聲使她的肩膀輕微地顫抖。堡主托起她的臉龐，說：“你知道嗎？你給我的城堡帶來了歡樂。”
她拭了一下眼淚，說：“你會一輩子做堡主嗎？”
堡主想了一下，說：“我也不知道。你希望我丟下這里所有的一切帶你去沙漠嗎？”
她黯然地說：“你不用這樣，你就是你，不是劍客。”
秋去春來，日升日落，劍客漸漸被人遺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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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
臥室里，堡主取下面具。他張開雙臂做了個舒適的姿勢，然后拿出一柄劍，刺滅桌上燭光的火焰。黑暗中，他沉默了很久，并再次戴上面具。
他聽到外面有人吶喊，亂哄哄的聲音。他一沖而出。
城堡里堆糧的倉庫火光沖天，許人都在喊：“劍客來了，劍客來了。”堡主急忙奔向一間寢室，她在那里熟睡，睡得很安詳乖巧，仿佛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危險存在。堡主伸手去觸摸她的臉蛋，她一下就醒了，問：“你是劍客嗎？”
“是我。”堡主緩緩地說，“外面有人鬧事，我去看看。”
她拉住他的手：“不要打架好嗎？你說過的，劍客來了你會讓我跟他走。”
堡主沒有說話，他看了看窗外的火光，轉身向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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堡主像一支筆直的劍站在門前。
他的對面，是一個高大蒙面的黑衣人，也拿了一把劍，只是那把劍滿是缺口，更讓人生出一種畏懼。
“你是誰，為什么要來燒我的城堡。”
黑衣人冷冷道：“你應該知道我是誰。你搶走了我的女人，我是來殺你的。”
堡主一愣，隨即哈哈大笑道：“這么說你就是大漠的劍客了，那又何必蒙著臉呢？”
劍客并不說話，一劍指向他的眉心。劍未到，堡主已感到自己的皮肉在炸響。他沒有出手，等劍即將刺到身上時，他才飄然閃開。倆人從城堡內打到城堡外，再打到荒原上。漸漸地，堡主露出了疲憊的，他感到對方的劍在一點點地損耗他的斗志。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時，劍客卻突然收住手，說：“你害怕了？”
堡主搖搖頭。
劍客說：“你的劍法又有長進了。”
堡主還是搖了搖頭。
劍客長嘯一聲，吼道：“可惜這都沒有用，你的死期已經到了。”吼聲中，劍閃電般刺向堡主的咽喉。堡主緩緩伸出劍去格那一劍，可是倏然間那一劍消失的無蹤無影。緊接著，他感到了胸口一陣疼痛，劍客那只沒有握劍的左手已插入他的胸前。
那是一只魔鬼般的手，每只手指上都有像利刀一樣鋒利的指甲。
“你是大寨主。”堡主吼道。
“說對了。”對方得意地狂笑，“我要奪回堡主的位置……”
城堡在燃燒，火光照耀著上空。堡主嘆息一聲，說：“你終于忍不住了，我本可以讓給你的……”他取了下面具，露出一張蒼白灰色的臉。大寨主看著這張英俊的臉，一時竟呆住了，甚至連堡主從膝蓋處刺出了一劍沒入他的腹部時他都忘記了痛。
那劍來得就像吹過的風一樣快。
大寨主倒下時左手還是半伸著：“你早知道我是誰？”
堡主戴上面具，撕開胸前的衣襟取下一塊牛皮，牛皮上有五個洞，牛皮下面還有一面銅鏡。
回到城堡內，大火已經被撲滅。
堡主去看她，她在看著手上的戒指。
“你回來了，劍客死了嗎？”她急切地問。
他搖搖頭，說：“你想好要跟他走了？”
“是的。”她眼內失去了以往的平靜，出現了幾絲驚慌，“因為有另一個人突然來了。”
“是誰？”
“是他。”她指了指肚子。“我好像，有了他的孩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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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
玫瑰谷的花開得鮮艷茂盛。
劍客在這里練完他的最后一劍時，天已完全明亮。他在荒漠中行走，時而緩步，時而急馳。他可以像個駱駝一樣在這里生存，也可以像只老鷹一樣縱橫整個原野。只是有時他會望著城堡的方向出神凝望。那里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在牽引著他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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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
堡主生來就有至高無上的地位。
自從他即位后就戴上了那張冷冰冰的面具。沒有人見到過他真正的表情。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城堡而做，他無從選擇。
當他的臣民在向他傳頌大漠圣女的美麗時，他陷入了一種彷徨的痛苦，他無可選擇地要去為他們得到這種神圣的賜予。否則，他就沒有資格做堡主。
有時他情愿去做劍客。做一個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游子。至少，他們是為自己而活。
他率領大軍進駐了大漠，大漠里有許多黑色的油，這些油可能拉到異邦去換取更多的財寶。他搶到她時，送了一枚西域的戒指給她。她很喜歡這枚戒指，他記得她說，從這枚戒指上的寶石里面，她看見了許多奇妙的夢幻。
在從大漠回城堡的馬車里，他問她：“你知道我嗎？”
“知道。”她輕輕地說。“我從小就知道你，從小就夢想要嫁給堡主。可是我只是個窮孩子，有一次我差點被餓死，是劍客把我救了。”
有一天堡主又問她：“要是劍客取代了我的地位，你會不會很開心?”
她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盯著他看，說：“他是他，堡主是堡主，誰也不能取代誰。就像油和水一樣不能溶合。”
堡主雖然不理解這種邏輯，但微微能體會一點這個道理。她實在是個奇怪的女子。
“那么，我也化裝成劍客的樣子帶你出去玩好嗎？”堡主說。
“不要。”她說，“我可以等他來帶我。”
堡主說：“你要真的不愿意呆在這里，我可以送你回去。”
“你是喜歡我嗎？”她眨動著濃密的睫毛，露出迷惑的神態。
“當然，我從沒喜歡過其他女人。”
“那么，”她垂下了眼簾，“城堡里的人都知道，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。你沒有理由做這種事。”
這一刻，他覺得她才是真正的堡主。
從那時她便開始向堡主訴說劍客的故事。堡主從來都是很認真的聽，聽完故事后，他長長地嘆息：“原來你真正愛的是他。”
“但是，”她說。“我發現他并不是很快樂。”
“難道他有了你還不快樂？”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
“我不是他的全部。”她平靜地笑笑。“有一次他化裝成另外一個男人來試探我，要我去過另外一種生活。”
“他不信任你？”
“他只是對自己不自信，他有另外一種野心。也許，他的想法是對我好。也許，他也有和你一樣的理想。”
堡主望著窗外，眼睛看著很遠的地方。“而我，有時也想過他那樣的生活。我們都有同樣的孤獨。”
她站在他的背后，輕輕用手抱住他。他突然顫抖了一下。她把臉靠在他的脊背上，說：“我終于嫁給了堡主，但我失去了劍客。”
“你沒有失去他，如果你愛他，有一天他會來找你。”堡主說完，頭也不回走出了房間。
她看著堡主的身影，默默地走向窗前。玫瑰花在桌前凌亂地擺放著，她過去把它們插好。在黑玫瑰之間，她忽然發現了一朵很小很小的紅玫瑰。此時，她的臉也倏然被這朵玫瑰映紅了。
她把戒指取下來放在桌上，拿了那支紅玫瑰，出了房間。她在走廊上急走，然后奔跑。城堡很大，她跑了很多走廊，沒人阻止她，侍衛看見她都像看見神靈一樣虔誠地低下頭去。她跑呀跑，終于跑進了一間寬敞的大廳，大廳里有很多門，中間有一條筆直的通道，兩個持劍的衛士把守著。她走過去，衛士垂下頭，她沿著通道往里走，通道的盡處，往左邊又是一個大廳，里面燈火輝煌，一個人高高地坐在椅子上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她見許多人都在向椅子上的人請示匯報，她也跪下來，手持那支紅玫瑰，她的聲音很輕，但大廳里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得見。她說：“我想請求堡主一件事。”
??? 堡主奇怪地看著她。她是圣女的象征，她是城堡的偶像，她不應該顯得這樣慌亂。
??? 她或許是有很不平靜的事！她或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！
堡主無暇細想，他從椅子上走下來，扶起她，一起上到高高的座位上。他悄悄地對她說：“我是堡主，你是堡主的妻子，你忘記了嗎？”
她臉紅了一紅，道歉說：“我差點忘了。”
他是為城堡而活著，所以她的任何舉動都必須為他考慮。她看到下面的人都望著自己，她恢復了一下心情，對堡主說：“我請求堡主為未來的孩子取一個名字。”
她聽到了眾人的歡呼聲。
在歡呼聲中，她要眩暈過去了。
她是想要說這些話嗎？
她想起了劍客帶她騎馬的日子。她想起曾經聽到劍客快要死亡的消息。她想起了劍客不在的時候，堡主把她從大漠小屋里搶到馬車上的情景。她想起了深夜骨笛聲中那孤獨的身影。
堡主揮揮手讓眾人散去，只留下倆人在空蕩的大廳。
“我有孩子了。”她輕聲地說。
“你說過，是劍客的。”
“但卻不是你的。”
“很多東西都不是我的，我不怪你。”
“所以，我要回去了，回到他的身邊。”
“你想清楚了嗎？”
“是的，我知道他很快會來找我，你看。”她舉起手中的紅玫瑰，她的臉被映得紅燦燦的。
堡主坐在椅子上沉默，仿佛心事很重很重。
“我嫁過了堡主，實現了夢想，但我卻必須回到沙漠中去了。我是屬于劍客的。”
她離開大廳時，他還在一個人坐著。
她在通道里走得飛快，兩旁的燈盞在向后移動。她回到住的臥室，發現桌上的黑玫瑰沒有了，她急忙向窗外望去，遠處的天空大地匯成一色，只有幾只蒼鷹在盤旋。她有些失望，也有些疲倦，她拿著紅玫瑰的手無力地垂下，然后她跌坐在柔軟的地毯上。
骨笛聲又起，她感到劍客真的要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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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
荒原中，一個人迎風而立。太陽被一層薄霧掩蓋著，發出昏暗的白光。他的旁邊插著一把劍，那劍的裂痕暗淡無光。他握著一扎紅玫瑰，在風吹之下依然搖曳著它的鮮艷。
“你必須去見她了。”
他拔出骨笛吹響，尖嘯的聲音像一陣飄揚的飛絮被風帶得很遠很遠。他向城堡走去，在暮色來臨的時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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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她疲倦地躺著，她的眼睛透過垂落的帳帷看著那支枯萎的玫瑰。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了，眼睛的光芒像罩上燈罩的燭火。但她的思緒在動，心情在動，她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，她拿了一把匕首，她決定要做一些果斷的抉擇。如果堡主要殺死劍客，她就自刎。她看出堡主很痛苦，她也很后悔那幾天沒有同意讓堡主送她回去。
劍客能戰勝堡主嗎？
為了城堡和她，堡主會殺死劍客嗎？
門輕輕動了一動，她警覺地支起身子，她看到的是堡主拖著沉重的步子來到了她的跟前。
“我來送你回去。”堡主輕輕地說。
她又意外又失望。她看了看窗外，劍客在夜色之中毫無蹤影。
她緊盯著堡主冷冰冰的面具，說：“我能看看你嗎？”
堡主望著她美麗的眼睛，面具動了一下，卻沒有摘落。她看到了他揚起的下巴，他的手久久地停留在面具上。
她靠近他，用手去摸他的下巴，她幾乎下意識的舉起了另一只手上的匕首。那匕首雪亮尖利，她把它刺進了他的頸部，很輕，她根本就沒用什么力氣。接著，她看到血漿噴射了出來，暖暖地灑在她的臉上和衣襟上，白色的裙子被染得鮮紅鮮紅的，像玫瑰谷里盛開的紅玫瑰。
他沒有做一點阻擋的動作，他的手落下時把面具帶落下來。那是一張灰白英俊的臉，那是一張她曾經非常熟悉的臉。
那是劍客的臉。
她呆住在他的身前，臉色煞白，她的眼淚像泉水一樣流在臉頰上。她撲在他的懷里縱聲大哭。
“為什么會是一個人，為什么你就是劍客？”
“謝謝你，你還是愛我的。”他輕弱地說。“你殺死的只是堡主，你愛的是劍客……”
“你錯了。”她嚶嚶地哭道，“堡主和劍客不會是一個人，不能是一個人，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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尾聲
如果她愛的是劍客，她就要離開堡主。
如果她選擇了堡主，她就要拋棄劍客。
可是當堡主就是劍客，劍客就是堡主時，她已經沒有了任何選擇。
這世上，還有什么比沒有選擇更讓人彷徨和絕望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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骨笛聲仍在飄揚。
城堡已變成廢墟。
玫瑰谷的風格外強烈。
荒漠中很久沒有人去采玫瑰了。
（完）
二OOO年十月稿于贛州
總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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